夜雨|张春燕：坚硬的棉花

坚硬的棉花

文/张春燕

望着那大片大片、层层叠叠、白得灼目的棉花，你心里是否伸出了亿万只手，想要去采摘它？

这棉花，你可以走近它，可以亲近它，但就是摘不下来它。

我们赤裸的脚下，是汩汩流淌的温泉；我们目光所及的地方，全是雪白的棉花。阳光下，那花光洁美丽；我们的手心里，那花坚硬无比。

这里是土耳其的棉花堡。一个诞生过并且还在延续着太多传奇的地方。

在与土耳其隔着爱琴海相望的希腊，有一段关于棉花堡起源的浪漫神话：一位名叫安迪密恩的牧羊人，心里只想着与月神瑟莉妮幽会，匆匆赴约，而忘记了挤羊奶。结果，漫山漫坡的羊奶大面积溢出，覆盖了整座丘陵。他这为了爱情而忘掉本职工作之举，阴差阳错间成就了一片绝美的风景。

爱情很美好，羊奶很可惜，棉花堡很迷人。

但棉花堡真正的成因是：从远古开始，其所在的代尼兹利市北部山区就有富含碳酸钙的温泉。泉水永不疲倦地唱着清歌，从山顶向下流淌，因长时间的钙化沉淀，其所经之处，形成了层层相叠、浑然天成的白色石林、石瀑布和半圆形、梯形的田池，这铺满了灿然开放并亿万年不断堆积的“棉花”的“城堡”，就被誉为棉花堡，或者棉花宫殿。

公元前190年，土耳其西海岸附近古希腊城邦国家珀加蒙国王尤门斯二世及其随从，欣喜若狂地发现了这如幻如梦、仙境一般的棉花堡，认定这洁白无瑕的世外桃源就是众神居住的地方。于是，这里建起了一座城市，并以珀加蒙国王的妻子希拉波利斯的名字命名。这座城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旅行者、朝拜者来此观赏风景、沐浴身体、净化灵魂。后来，被温泉吸引到此的罗马人，又陆续在此建成了公共浴池、拜占庭教堂、阿波罗神庙、大剧院、竞技场等，达官贵人们都以能来此泡温泉、享盛景为荣。这让希拉波利斯古城名声大噪。

必须提到的是，希拉波利斯这座建成于公元2-3世纪的古城，还曾经是古代丝绸之路的重要站点。来自中国的丝绸、瓷器、茶叶、漆器、绸缎等，通过这里，源源不绝运往欧洲；而欧洲的良马、香料、玻璃制品等又借由它，运到中国。操着不同语言、带着各地口音的商贾在这里泡温泉、逛古城、谈生意。

然而，公元17世纪，一场大地震的山崩地裂声，成为希拉波利斯这座繁盛古城的绝响。众多豪华、神奇的建筑在强震中被夷为平地。

几百年过去后，2025年土耳其的仲春，我在古城废墟上看到的，是残垣断壁与满目疮痍，但还能辨认出古城门、教堂、神庙所在地。尤其是保存较为完好的大剧院，仍然能够从它精心巧妙的布局、宽阔气派的门廊、坚牢华美的梁柱、弧线雕磨的座位上，感受它曾经的豪奢与热闹，曾经的富丽与魅力。

唯一还在正常使用的，是由古罗马浴室改建成的希拉波里斯考古博物馆。从这里众多的雕塑、石棺、石柱及工艺品上，可以想象几百年前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、花香丽影、富贵气息，也可以想象，在古丝绸之路最畅达时，曾经来此从事贸易业务的东方商人，是如何眉飞色舞地跟人们谈起这个地方，他们的眼中流溢着怎样的新奇、喜欢与向往？

在代尼兹利市北部山上，棉花堡和希拉波里斯古城——这上天馈赠的神奇仙境与满目荒凉的千年遗存，被列为世界自然文化双遗产，成为土耳奇旅游最热门的景点之一。

岁月不居，时移世易。发现温泉、享受温泉、建造古城、生活在古城的人，都已融进历史的烟云，有的还在史书和影视剧里留存，而更多的则早就飘然无影。温泉还在，以它固有的节奏流淌，始终温暖明亮；“棉花”还在，于所有的日子、于世人的心中恣意开放，美丽坚硬。

（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）

        编辑：杨雪

        美编：钟柳

        主 编  陈广庆

        策 划  胡万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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